“你先教他们半日。”林松声音平静依旧。
两位铁匠仍旧一脸难色，看着年岁不大的林大人，他们大着胆子说道：
“林大人，我们粗人，还要……”
“看不懂图纸，还不愿学，我便只能换人。”林松屈指敲在桌面上，声音微冷。
费力的绘制图纸，标明细节，为的是方便更多的人打造，而不是加深知识壁垒。
“过几日，我会让人引进来教书先生，专门教你们读书识字。”
……
……
一场秋雨沥沥淅淅的落在山谷中，被踩得发灰的青苔也绿了起来。但这并未让山谷显得青翠。
毕竟又是月余过去，深秋将冬，围着山谷的几座山都已褪去碧袍。
山谷中和山上一小片一小片绿起来的青苔，有和没有，都一样。
林松骑马在出口处站着。
他已经不在此处长留，而是在墨石山和大宥城之间往返，在这里住一阵，在那里住一阵。
而除了他，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常住了。
想出来都十分不易。
原先季开带那一队人，倒成了被羡慕的对象。只是如今带队的人，不再是季开，而是王老大。
林松今早正和王老大一行人离开。
王老大还笑问道：“林大人，您这一走，又要多久才能回来？”
“国丧，这一趟时间就长了。”林松一笑。
天将寒了。
太上皇也断气了。
林松想想，眼神就是一冷。
太上皇断气那几天，他在墨石山，本来不用到宫里走过场。却不想太上皇回光返照之时，非要见他一见。
林松人不在大宥城，如何见？
太上皇便改口把西偏殿内的东西，全留给他。
使他才到墨石山没几天，就返回到大宥城谢恩。
同行者还有被关了一个多月，狼狈的话都不爱说了的陈耀。
一路仍旧遥远。
纵使一行人轻车纵马，凌晨出发，到大宥城时，也险些错过了城门。
好在赶上了。
等进入大宥城，看着街道两侧，随处可见的白幡。
陈耀问道：“老陛下崩了。”
是问话，却是肯定句。
林松没理他，安排人分成两队，一队直接送陈耀回齐国公府。自己带队回府。
一到家门前，就得知林如海在家中的消息。
林松对这个消息毫无意外。
径直去往书房，直奔内间。
林如海果然在里面，不仅在，还出奇的没有看书，没有处理文书，而是怔怔的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。
画上的人身着藏青蟒袍，身形并不魁梧，却仍然极具威仪。眉目间显露的，是万夫难挡的威风。
这个画像林松见过，在太上皇的宫殿中见过。
看着深望着画像的林如海，林松拱手见礼，说：
“父亲见安。”
林如海轻轻抬手，叹道：“你祖父忙碌更胜于我，从无闲暇让人为自己做画像。想不到老陛下那里，竟存了一幅。”
林松无言的看着墙上的画。
自己的儿子没有自己的画像，反倒是杀死自己的人，有着画像。
林如海痴望着画像，却没看太久，便喊人进来，把画像收了起来。方沉声道：
“你的武器做的怎么样了？”
“远胜海外之国的火炮，已经做出来两架。精准度，射程和威力，皆倍于前者。”林松很是笃定。
林如海脸上有了些许笑意，“等过了冬，工部还会遣人到墨石山那里建造。圣人很看重此事，到明年，墨石山，就真的是禁地了。”
“如此最好不过。”林松对此毫不觉得意外，只是说：
“只怕到时候，人手器械充裕，唯有制造弹药的原料不足。”
“这事不必你担心，茜香国境内有一地，有大量硫磺矿。她们的使臣为了得些新式纺纱织布机，已经答应用硫磺，换取机器。”林如海说着，在桌上略翻了一阵，便把一个文书副本，递给林松。
林松一看。
先是茜香国的硫磺矿，再是北寒的煤矿等。
再往后是弗朗思牙无偿提供的的硝石、木炭等，每年送来大宥。
林松看到这个无偿，合起文书，笑道：
“弗朗思牙倒是大方，无偿。”
“不大方也要大方。”林如海的声音中透着冷意，“私自带异族面圣，导致禁卫护主丧命。这是犯我大宥天威！如今举国上下皆要为死去的禁卫讨公道，没有直接出兵弗朗思牙，都是他们离得太远。”
林松一愣。
他近来一直在墨石山，专于研究武器，倒真没注意这些事。
“你在墨石山，忙于武器，自然不知。这些天来，弗朗思牙的使臣认错态度极好，但那个名为大斯兰的海外之国，已经是大宥的死敌了。”说到这里，林如海又将一本奏折递给林松，说：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林松接过来一看。
这个奏折上，与其说是奏折，不如说是翻译本子。
上面的内容是大斯兰对大宥发起的宣战书。
理由很充分。
一是大宥拒不与他们的商人通商，大宥的皇帝无视他们的商人，这种蔑视的姿态，让他们很不爽。
二是大宥杀了他们派来大宥的所有商人。
所以他们将在一月内，发起对大宥的战争。
要大宥臣服。
“这什么大斯兰，还挺嚣张。”林松将宣战书，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，眼神越发森冷。
“这一仗必须赢的漂亮，打到他们奉我大宥为天朝上主。”
“赢，我们必须要赢，只能赢。陛下已经下令，各地都在严防大斯兰的海军。你先前送来的火炮图纸，一经送到东宫，便交由禁苑全力去制作，到今日已经做出火炮三百架。如今就是最南边，城门上也当有十架火炮，一二百枚炸药。”
林如海说到这里，忽又笑了起来，笑道：“想必这什么大斯兰，根本就不知道我大宥，为何是大宥。仗着有几样稀罕些的武器，便想试犯天威。这一战，他们将知道，何为不自量力。”
林松却问的是。“三百架？”
“若非你中间给了新的图纸，直接减缓了速度。不然五百架也能有。”林如海话说的很轻松。
事实却不轻松。
征召的数千名徭役，以及大宥城附近数十个城镇的铁匠铺子，连续一个月按照官府的要求，疯狂打造的大炮构件和弹药。
短短一个月，国库、大宥城附近各地的铜铁等，消耗大半。
才造出这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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