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城时的旧友,要重聚大宥城。
林松并不期待。
赵添固然无辜。
但赵宗耀和钱家人,想要的却是他的命。
扬州城时。
若非那帮子盐商之女心中憎恨他们这些官吏,觉得她们会进教坊司,皆是官吏的缘故。
临阵改方案,从只杀他,改成全杀。
却不料他不愿喝她们喂来的酒,身上又有丹药。
教坊司雅间中的他们。
能团灭。
“也不知相聚时,究竟是怎样的光景。”林松看着信上的内容,眼中分不清是什么情绪。
终是放下信件,缓步行至外间。
多福这几个早没影了。
一个小丫鬟正往茶炉子里添水,看见林松从里间出来,忙行礼说:
“大爷,喜儿姐姐带着账本回来,到内院见玉姐儿。香菱姐姐方才也去了。她临走吩咐了,点心已经换好,茶水也在添。”
林松闻言,摆手说道:“不为这事,你去喊多福过来。”
小丫鬟忙出去找。
正担心多福等人跑远了,耽误了林松的事情。
就见明心阁东边,几棵树后有小子们的叫喊声。
走近了。
可不是多福等人么。
他们几个人围着一个圆盒子,激动的看着两个大蛐蛐。
一个喊着长须大将咬它,一个嚷着毛腿飞将军快蹬。
他们喊得激动。
小丫鬟连喊数声,声音都没传到他们的耳朵里。
只得对着最外面一人的耳朵,大喊道:
“多福,大爷找你!”
最外面的自然不是多福。
但听见林松找,忙推里面的人,喊多福。
多福本就要输,闻言忙抓起自己的蛐蛐,口中嚷道:
“不玩了不玩了,大爷找我,改日再战!”
几个小子哄乱了一阵,顿时散了。
多福便小心的将他的飞毛腿将军收进袖子里,嬉笑着和小丫鬟一起向明心阁来。
不过几步路,便到了明心阁。
林松就在外间窗边坐着。
多福看见,在院子里便笑着向林松打千,进去便拉了一个脚凳,在林松旁边坐下。笑问道:
“哥儿,什么事?”
“赵添来了京城,如今怎样?”林松沉声问。
多福想了想,说道:
“贫的厉害。赵家事做的不地道,赵宗耀为了保全妻儿,是路上悄悄自尽的。即便如此,赵添母子一进京也受了不少刁难,听说是温虞当了最后钗子,才换了四十两银子,典了间屋舍安身。”
说到这里,多福眸光一闪,笑问道:
“爷倒也不必向他下手,自然有的是人收拾他们。赵宗耀敢和那帮子盐商女下毒,他自己死了又能怎么样?他一了百了,赵添还活着,父债子偿,赵添别想好过!”
“赵宗耀一死着实痛快。想报仇的,报不到赵宗耀身上,赵添可活着。”林松低笑一声。
教坊司中毒,身体还未大愈,便因赵宗耀的事被查出来。流放边疆。
如今回京。
赵宗耀临回京死的大义凌然,全为妻儿。
但当年的事,憋着一口气的人可不少。
赵宗耀固然死了,但留下的,还活着的赵夫人、赵添和温虞,恨着他们的人,有几个能把他们放过。
“爷,这好办。那个贾雨村是个狠的,我悄悄给他露个口风。不出三日,保管赵家又有新的罪名。无论到时候是再流放,还是下大狱,爷一句话的事儿。”
这话多福说的煞有其事。
林松的眼神顿时变了,看着多福,声音都寒了。“你私底下用过他?”
“没有!我哪敢呐?”多福忙举起双手,讨饶起来。怕林松不信,忙解释道:
“他的确是狠的。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放利钱,逼死了一家人。官府去看,到贾雨村一见事关荣国府,便留了心。再往后,他就和琏二奶奶一起做这掉脑袋的事情。”说到这里,他又补充道:
“听说有几个痞子赖账,被他的人当街打死。偏他背后仗着荣国府的事,自己又善于钻营。几个痞子上天无门,下地是真有路。我悄悄在他耳边提一提赵添的名儿,赵添不死都难。”
林松闻言,眼皮子微跳。
贾雨村,真敢做啊。
“听说他本也要升一升,只是遇上国丧,和爷一样,升官延的日期后了。”多福又补充了一句。
林松看着他,勾手让他过来,又问道:“私底下和荣国府断的怎么样了?”
“爷放心。原先老爷是想稳着荣国府。但大爷态度坚决,如今和荣国府只是寻常亲戚罢了。”多福忙说道。
林松点头,又吩咐说:“你悄悄和贾雨村也划清界限。再让信得过的人在府上多看看,若有不对劲的地方,不对劲的人。悄悄的盯着。”
“是。”多福应下,过了一阵,又忍不住说:
“贾雨村虽有不好的地方,也是官运亨通者,不似荣国府一日不如一日。拉拢来岂不好?”
“好什么?和他们姓贾的沾上,你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?”林松连声道:
“谨慎些,咱们家人少,僻静无人处多,你们装作玩的样子,四处看一看,若有不对劲的,便留心记下回来告诉我。”
多福看林松说的认真,点头应下。
林松这才继续说:“不必理会赵添,那若非我见机快,他一样要死。”
“现在和死也没两样。”多福很小声的说。
林松忙问道:“和死没两样?”
“中了毒,又遭逢大变。若非温虞千里迢迢追去,日夜殷勤照料,别说流放了。当年就死在进京的路上了,后来判了流放,又从大宥城赶往边关,又在边关苦了这么久赶回来。
他两个兄弟倒还好,他跛着一条腿,人也是暮年之态。赵宗耀死了,好不容易到大宥城,又受了好些气。贫病交加,昨晚上就卧床不起了。”
“这可真是老子没受多少苦,小的待老子把罪受全了。”林松都想为他悲一悲,终是说道:
“他跛脚,官途无望。你不可让人去难为他,只当不知道便是。”
“赵添还有两个兄弟呢。”
“既然不赶尽杀绝,何必落井下石。”林松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,思索了一阵,说道:
“他们的坏日子已经在路上。我们出不出手,一个样子。”
“也是。”多福想到齐文堂之父升职,今后就在大宥城。想赵添一家的日子,只会更加难过。他嘟囔道:
“真是便宜了赵宗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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