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环不理齐文堂,只向林松问道:
“林大哥既然在这里,为何避而不见?难道我们生分到这等田地?”
“环儿,这话从何说起。”林松只是一笑。
齐文堂这才知道林松和他认识,忙要请贾环坐下。
却还未请,贾环就已经坐了下来,无视齐文堂,接着向林松说道:
“你瞒不过我,我也不是傻的。你们只看见我的不堪,想着我的不好。一个个都要远着我,兰儿是,贾琮是,你也是!你们都故意远着我。”
“环兄弟这话真让人恶心。”
林松冷笑了一声,看着贾环,声音冷的出奇。
贾环没由来的一阵心虚。
而林松冷声道:
“既然一心认定我们远着你,还有什么好说?我们如何待你,你又如何待我们,如何想我们。只许你揣测,不许我们离你远些,是什么道理?你怎么不摸着自己的良心,好好问自己都做过什么!”
贾环一时气短。
不是无话可说,而是对上林松,他总是莫名气短。又一次说出那些说了很多次的话。
“我如何比你们,你们是嫡子,是太太养的。谁见了不爱,好的都给你们,不好的也轮不到我。你们何时把我当好兄弟看待,我早看明白你们。”
“明白?若我真存了那些心,你有胆量跑来质问?”林松挑眉问道。
贾环又是一噎。
林松寒声道:“你越大越没个样子,一味只想自己,我正是要远着你,”
“我何时只想自己,不说别的,难道林姐姐嫁……”
“住口!”林松一声暴喝,起身看着贾环说道:
“你还好意思提这事。贾宝玉是什么为人,你难道不知道?毫无上进之心,还是滥情之人,姐姐妹妹好兄弟,到底有多少。我不信你一无所知!
是,论起家私、根基、容貌,还算般配。怎么不论一论为人?我姐姐天仙一样的人物,你们就想盘算着糟蹋了去,我没把你们打出去,都是看在亲戚脸面上!”
贾环闻言,想辩驳,但心中憷的厉害,忍不住往后退。
贾宝玉挨了两次打,却没人说动林松一根手指头。
他可比不得贾宝玉。
贾宝玉挨了打就挨了,何况是他。
林松虎视眈眈的上前,贾环先软了,露出讨好的笑容。说:
“林大哥,消消气,我们两家也是知根知底,我……”
林松的眼神越发的寒了。
正是因为知根知底,越知道荣国府那等人多的地方,是多大的火坑。
面慈心狠的王夫人,明里一盆火,背地一把刀的凤姐儿。寡居的李纨,还有看不惯二房的邢夫人。
做客人固然亲亲热热,大家都好。
做儿媳妇,单是王夫人那里要立的规矩,就够黛玉喝一壶了。
他就黛玉这一个姐姐,还想黛玉长命百岁呢。
“你走吧。”林松衣袖一甩,冷脸说道:
“你觉得我们都看不起你,你就这么觉得。也别和我说什么废话,你存的那些心,只叫我恶心。”
“林大哥,我……”贾环一阵语塞,想解释,却又不知从何解释。
林松没看他,向贾环身后的小厮说:
“还不带他走吗?”
几个小厮闻言,不敢再装死,只得上前劝贾环。
贾环看着林松,声音越发颤抖:“常言道:姑舅亲…”
“眼见我动了气,才提起姑舅亲。快别说了,出去。”
林松仍是逐客令。
贾环低头去了。
林松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展,而是皱的越发紧。
齐文堂不认得贾环,携林松坐下,笑问道:
“方才是?”
“外家兄弟,名唤贾环的。”林松说着,就不想再提贾环。转而笑道:
“不提他。我们难得一聚,该我们乐我们的。”
说着就让小厮取了酒杯来,一仰脖子饮尽。
齐文堂看林松喝的痛快,叫了声好,不甘示弱的也让人倒了一杯,也喝了下去。
只是他酒量平平。
六杯白酒过后,就已经口齿不清,两眼迷蒙。
林松已经喝了八酒杯,却如喝水一般。看齐文堂已醉,便让人喊了多福,让多福到茶楼后,差人熬些醒酒汤。
自己看着齐文堂,继续和周鲤对饮。
不过又喝了三杯。
周鲤就赶忙伸手捂住杯口,笑道:“不必和我倒了。”
林松笑道:“将要过年,还不肯多饮?”
“时间不等人,我到底要以读书为要。再饮,晚上便读不得书了。”周鲤笑着说道。
林松一怔,扫了眼低头喝闷酒,又已经满脸通红明显醉了的赵添。沉声问向周鲤。
“你还没放弃?”
“岂能放弃,我志不改,从未放弃。”周鲤苦笑着端起一杯茶,喝酒一般猛灌了一口。
才说:
“酒有优劣,人有高低。我总要往上走一走,若能娶得,便娶。若不能,我更要往上走。”
“到底是门第二字限人,如今你有意他们家不愿。等你来日高中,便是她们有意,你也娶不得。”林松笑了一声。
“何止门第?世间何事不限人?”周鲤笑着摇摇头,沙哑着声音说:
“今朝她嫌我,明日我嫌她。从来风水轮流转,高低随处颠,谁知道后事如何。”
林松笑道:“你倒让我想起一段。唱的是昨嫌破袄寒,今嫌紫莽长。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甚荒唐,到头来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。”
“说得好。”周鲤一阵点头,又笑道:
“这一段有趣,一定是你自己做的。绝不是别处听来,若是别处,我一定也听过。”
他说着,就是一阵笑。
意识还算清醒的齐文堂听见周鲤的笑声,抬起头,也傻笑了起来,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。
林松忙上前夺过酒壶,让人给他和赵添喂了醒酒汤。
周鲤笑道:“他们两个,倒是和以前一个样,都是醉得最快的人。”
“这话倒是不假。”林松双手交叠在身前,看着几乎同步睡熟的齐文堂和赵添,缓声道:
“他们可是实打实的自幼交情,自小好的穿一条裤子,如今也是造化弄人。”
“子松不打算帮一把?”周鲤笑问。
林松摇摇头,笑道:
“帮什么?这是深仇大恨,换成谁都不行。”
“赵伯父的事,一定要牵连元回?”
林松看着周鲤,过了一阵,才说:“换你,你只怕更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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