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龙龙他爸爸？他昨天不是带着遗体走了吗？怎么又来了？”杜蓁一头雾水的问她，抬脚又想往外走。
对方可能是见这么长时间杜蓁还没回来，情绪有些过于激动，再这么下去不是李伟被保安弄出去，就是病房里的家属出来投诉，总之影响很不好。
自从吴春芳来医院闹过那一次，很多听说过的患者家属看杜蓁的眼神都变了，即便是不敢明着说什么，可私下保不齐会投诉。
更何况，杜蓁也不想再把事情不明不白的处理，李伟找的是她，她去跟对方谈谈就好了。
“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，昨天走的时候还挺好的，还说要当面找杜医生你道谢。谁也没想到他今天一来就变了个样，而且我闻着他好像是喝酒了。”
小护士刚说完，外面突然‘当啷’一阵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摔了。
这么下去不行，显然李伟见不到她是不罢休的。
杜蓁想着对方刚刚经历丧子之痛，可能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，发发牢骚。
随后她便推开小护士，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小护士急的想拉她，都没拉住。
“杜医生。”
杜蓁笑着安抚她道：“放心吧，没事的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杜蓁自己心里都没底。
护士站到杜蓁办公室门口，站了好多人，有好事的患者家属出来看热闹，有护士和医生出来劝人。
“怎么了这是，大家都聚在这里干什么，都散了吧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，别都聚在这里了。”杜蓁上前，拨开众人走了过去。
小雅在前面，一见杜蓁出现忙拉住她就要走：“快走快走，杜医生你怎么就过来了，他喝醉了一点道理都不讲，你快找个地方躲躲。”
“没事，我们救命治病又没做亏良心的事，躲什么。”杜蓁拍了拍小雅的胳膊，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她抱着，自己往前走了两步。
李伟是名建筑工人，肤色本来就不白，天长日久都被晒黑了，此刻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，看向杜蓁的目光都有些不聚焦。
杜蓁打量完他，目光落在对方脚边不远处的黑色布包上，心里有了大概猜测，往前走了两步，试探着说道：“李伟，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？”
“我是杜蓁，李龙龙的主治医生，你要是有什么话要说，就说吧！我在这里听着。”
李伟显然已经有些迷糊，听到杜蓁的声音，他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要清醒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杜蓁看了一会，突然‘扑通’一声跪了下来，眼泪流出眼眶，哭着求道：“杜医生，杜医生，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医生，你医术很厉害，是从国外回来的厉害医生，你能不能救救龙龙，你救救他，我就他这么一个孩子，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。”
“杜医生，杜医生我求求你，我求求你了，我给你磕头，我给你磕头，求你救救他，你救救他吧！”
“他还小，他还是个孩子，他不就是想玩游戏，不就是不想上学嘛，我都依着他，他想干啥我都支持，求求杜医生你帮我救救他。”
哭喊声，声声入耳，声嘶力竭，叫的众人头皮发麻，心底泛酸。
可众人的视线落在李伟脚边的黑布包上，叹了口气。
杜蓁心里泛着酸，拒绝小雅的拉扯走上前，双手捧起那个黑布包递到李伟怀里，声音发涩的说道：“他会理解你的用心的，不会怪你，你也不用自责，带他回家去吧！”
李伟一看到黑布包仿佛神魂归位，眼睛眨了眨，抱紧了黑布包，双手颤抖的捧着往前走。
杜蓁喊了个男护士去将人送下去，还叮嘱对方要将李伟送上车。
“谢谢大家，给大家添麻烦了。”杜蓁远远看着电梯门关上，转头朝众人笑了笑，并让小雅定了饮料算她请大家的。
看着众人散了，杜蓁拿回资料回到办公室，刚坐下又站起来，在自己今早上背的包里翻找一会儿，拿着东西急匆匆离开办公室，坐电梯下了楼。
本来她以为要赶不上了，可没想到在大厅外的台阶上看到那名男护士和李伟。
男护士一看到杜蓁就像看到救星一样，“杜医生，他这，他坐下就不走了，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，怎么办啊！”
杜蓁看了看李伟，“没事，我跟他聊聊，你先回去吧！”
男护士巴不得，转头就走了，留下杜蓁和李伟一坐一站的在楼梯上。
“怎么坐在这里？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，能帮的我一定帮。”杜蓁走到他旁边，从口袋里掏出四五百块钱，塞到李伟的手里。
“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，你拿着，应应急。”
杜蓁看着李伟那双干燥到开裂的手，心里多了些惆怅。
世人都觉得自己活的不容易，可又怎么知道，别人远比你活的更不容易。
有些人一顿饭的花销，可能就是他们半个月的工资，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。
这个世界，远比你看到的还残酷。
“杜医生，谢谢你，今天的事，给你添麻烦了。我就是，就是想不明白，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孩子聊聊，我当时要是好好跟孩子说，你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”李伟摸了摸腿上的包，浑浊的眼中又聚满了眼泪。
杜蓁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，一天的时间竟然将他从一棵大树，变成了一抹浮萍，仿佛他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。
他的问题杜蓁回答不了，李伟也没再问，站起身下了台阶就朝医院外走去。
杜蓁在那里站了一会儿，等看见他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大厅走，余光中，她塞给李伟的钱，好好的躺在台阶上，被风吹起一角。
两天后的下午，杜蓁刚下班到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，可她一坐上车就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，她第一反应就是王维龙又出现了，可能正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。
她仔细看过周围，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祟，杜蓁总感觉，就这么一会，呼吸间多了一丝血腥气。
气味很淡，可杜蓁是医生，就算再淡她也不可能认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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