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灯火阑珊,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斜靠在美人榻上,长发披散开,从肩头蜿蜒至膝上,皓白纤长的手上捧了一卷书,于灯下细细品读。
房门处“吱呀”一声传入耳,夫人翻了个身,手指掀过一页书,只当是有丫鬟进来弄出的响动,并未曾在意,直到手上的书本被人抽开。
“这么晚了,王妃怎么还不休息?”
平王谢朝笑吟吟地站在明亮的灯光下,即使一身风尘也掩不住他的文雅秀丽。
“王爷回来了!”平王妃片刻怔忡之后,一阵狂喜弥漫至心间,起着身嗔怪道:“怎么也不使人提前传个话,妾身也好准备准备。”
“我也刚回来,想着这会儿你该睡了,便没敢惊动你。”谢朝解开身上的披风递与王妃,“还有吃的没有,我赶了一天的路,一口东西都没吃。”
王妃把披风挂在衣架上,应道:“妾身这就让厨房去准备,王爷先沐浴更衣吧。”
“这个不急,我有事要问你。”谢朝拿了一块绿豆糕填到嘴里,拉着王妃在美人榻上坐下来,“这些日子新敏可有传信出来?”
王妃听了,唇边的笑容渐渐垮下来,“妾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传信过来,可自从安郡王出事以来,府上从没有收到她的消息。”
谢朝端起手边的茶盏,轻轻抿了一口,再抬头时,神情淡漠,并不见一开始的焦急,“她既然没有送信,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这……”王妃眉目犹豫,“我今日进宫去向姚妃娘娘请安,听娘娘说梁国来人求亲了,陛下似乎有意将新敏许嫁过去。”
“把新敏嫁过去?”谢朝讶异,“哦,是了,梁赵二国正在交战,他们这是来搬救兵了。父皇下旨没有?”
“没有,只是传言。唉,新敏这孩子实在是可怜,父母俱亡,魏家又是那样的光景,好不容易与小郡王扶持着长大。如今小郡王也被害了,自己被人平白泼了脏水不说,连婚事都无人为她做主。王爷,平日里她与我们相处不错,如今她虽不说什么,咱们能帮还是帮一帮吧。”
谢朝拍了拍王妃的手,语气沉重说道:“王妃,这是两码事。这件事我们帮不了,也不能帮。”
王妃温雅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不解,谢朝继而解释道:“你也知道,我因为母妃的缘故,一向不得君心,连带着姚妃娘娘也不受父皇待见。以往新敏与我们来往,父皇心里未必不气,不过是中间有个小郡王在,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如今小郡王没了,新敏落难,我去求情只会让新敏处境更加难堪,倒不如什么都不做。更何况,这本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,放着安稳日子不过,偏偏去触陛下逆鳞……算了算了,不提了。”
谢朝抬手搭上额头,眼角眉梢都透着倦意。王妃看在眼里,心疼不已,手指搭在他太阳穴,力道适中地揉着,“随他去吧,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。”
“正是这样呢。”谢朝捉住王妃的手,移到唇边落下一吻,目光缱绻看着她,“这些年苦了你,和我一起这样艰难的过活。你再忍一忍,等以后去了封地,咱们两个什么也不必理会了,只做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。”
“王爷……”
王妃甫一开口,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,“王爷,王妃,二门传话过来,说贺公子来了。”
“贺公子?”王妃凝望着谢朝,“哪里来的贺公子?”
“出游时遇见的一个朋友。”谢朝正说着就从榻上起身,匆匆拿了外衣就往外走,“我过去看看,你先休息吧,不必等我。”
王妃一直把谢朝送到廊下,目送他出了院子,怔怔望了许久才转身回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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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成捧了一杯茶给御案后的周帝续上,眼角余光瞥见周帝阴沉的脸色,识趣避到一边,不做声响。
周帝谢渠今年五十有六,头发已经白了多半,脸上也堆起了一道道深刻的褶皱,唯有鹰眸炯炯,让他看上去不显老态,反而意气勃发。此刻,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眸里怒烈焰刮杂,似要把手里的奏章一把火燎个干净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周帝脸上如浓墨重彩染过似的,手腕一翻,把奏章“啪”地一声摔到御案上,“天天就知道朝上吵啊吵,一到拿主意的时候就都哑巴了!”
赵成把拂尘夹在臂弯里,恭恭敬敬递上茶,“陛下息怒,龙体为重。”
周帝喘着粗气接过了茶,拿茶盖拨了几下,又重重扣上,把茶杯丢回案上。
赵成看着案上晕开的褐色茶渍,眼观鼻鼻观心,默不作声,偌大的大殿只余周帝喘息的声音来回荡漾。
“梁国使臣现如今到哪里了?”周帝冷不丁问了一句。
“回陛下,据报已经过了牧津,二三日即可入京。”
周帝感到脑袋一抽一抽地疼,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往额头上砸。赵成见状吓得一哆嗦,连连抱住周帝的手,“使不得!陛下使不得!”
“气死朕了!”周帝把碍事的赵成推到一边,拳头“砰砰”砸着桌子,“眼见梁国的人到了,和亲的事情还没个定论。这会子一个个都缩到后面去了,请功行赏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谦让过!”
“陛下,这可不是急的事情。”赵成佝偻这身体给周帝顺气,脸上笑眯眯的带着喜气,声音也很是和缓,“和亲是为两邦交好,自然得慎重。陛下不必心急,老话讲‘船到桥头自然直’,总会有个章程的。陛下还是要以龙体为重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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