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炎细得没看清,只看见巷口的屋檐下,正支着一个算命摊子。
背后的墙上,垂着一杆飘旗,上书一个大大的“相”字。
就这一个字,便把他的思绪勾出去了很远。
腿走得长,见识就广,江湖上的各种门道,胡炎自然多少都懂一些。
江湖很大,门类繁多,各有各的门道。
按大的来分,先得分为外门、内门。
外门,干得都是见红见血,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。
比如所谓的江洋大盗、山寨土匪、赏金杀手、绑票等等。
属于真正的恶人,甭管哪朝哪代,一旦被抓住,就是个死。
而内门,则玩得更细腻,更有技巧性。
它主要又分为四大门和八小门。
四大门,指的是“风、麻、雁、雀”,四种群骗的门类。
说白了,就是一伙人分工合作,专门设局骗大户、大公司。
干的都是“三年不开张,开张吃三年”的大买******如,吃珠宝店。
衣着光鲜的男女骗子扮成夫妻,到大街上找一个老乞丐,直接喊“爸爸”。
老乞丐一见骗子像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太太,哪里敢答应?
赶紧老实的解释:“你们认错人了,我无儿无女,不是你们爸爸。”
可骗子不管,非得说老乞丐像是自己走丢了的爸爸,即便不是真爸爸,那也认个干爹,当亲爸爸来孝敬。
话都说透了,人家还愿意养活自己,那老乞丐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?
跟着骗子回到租好的大房子里,家里的仆人、杂役也有。
吃好的、穿好的,骗子见天跟着喊爸,亲热像一家人似的。
一个来月,营养大补,心情舒畅的老乞丐,便能被养得红光满面,真跟个富家老太爷似的。
骗子一看时机差不多,便带老乞丐去逛街,走到珠宝店,专挑贵重的珠宝看。
选中之后,便说怕是假货,得到鉴定处找官家人鉴定完才肯付钱。
店家为难,可毕竟是大买卖。
派伙计跟着去吧,更何况人家的爸爸还留在这里呢,再好的珠宝还能比亲爹重要?
结果,骗子一出门,自己人多,事先又有准备,那指定能把伙计给甩掉,拿着珠宝远走高飞。
此外,还有“吃保险公司的”、“吃医药厂的”等等。
当然,时代在进步,骗术也日新月异,披着不同的外衣,干得却是一样的勾当。
而四大门之外的八小门,技术性更强。
与其说是骗术,不如说它们是手艺更为准确,胡炎自己也得归于其中。
金门:相面算卦的。
皮门:卖药行医的。
彩门:变古彩戏法的。
挂门:打把场卖艺的。
评门:说评书的。
团门:说相声的。
调门:小小骗子。
柳门:唱大鼓的。
八小门之外,还有像唱数来宝的“穷家门”等等,拢共不下百十种行当。
以上所有行当全部归在一起,统称为“老合”。
而刚才那个卦摊,就得算是“金门”的买卖。
胡炎常年行走,甭管遇到八门中的哪一种,他都习惯凑上去看一看,长长见识。
世人都说这些是骗术,他却不以为然。
因为真正的“江湖老合”是最讲道义的。
“我们都是老合,以后多亲近!”
就这么一句话,便能让俩个从未谋面的人,彼此相互照应。
得个小病,摊上小难,抓药照应,管个十天半个月的吃喝,凑上盘缠买票让你回家,这些都不在话下。
不说什么知己不知己吧,至少比如今多少所谓的朋友,都更够义气。
而所谓的“骗术”,它的根本其实是“江湖术”。
换个更时髦的名字,那就是“心理学”。
将人心琢磨通透,那上天入地,三百六十行,哪一行你吃不开?
如今世面上,多少所谓的高级培训班,教得不都是心理学么?
当然,不可否认,现在江湖不在,道义已失,真正的“江湖老合”,已经很难见到了。
但正因为少有,如果再次遇上,那便也显的更为难得。
胡炎低头跟着柳清雨往回走,一路上琢磨得入神。
突然,身体冷不丁的撞上了一道软墙,呃,好软,好香。
而且还很有弹性,竟然把他愣给弹着后退了一步。
胡炎抬头,发现俩人已经回到了车边。
而柳清雨则俏脸绯红的,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姑娘本就不比自己矮多少,今天还穿了一双高跟的皮靴,胡炎顺势一扫,突然想到了什么,脸上立马尴尬不已。
此刻的柳清雨,心里确实小鹿乱撞。
前一刻工夫,人到车边,她刚一转身想帮忙拿东西,谁料这家伙竟然不管不顾,直愣愣撞向了自己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,没看路。”
柳清雨看着他这模样,突然笑了:“炎炎,你在琢磨什么呢?”
“呃,没什么,想点事情。”胡炎尴尬道。
柳清雨突然想到了什么:“我知道了,上次你的鼻子莫不真的是撞墙撞得?”
“对呀,我说你又不信,害我多喝了几碗鸡汤。”
柳清雨顿感新奇,抬手指着胡炎,脸上乐个不停。
胡炎立马将心放下,笑了就好,笑了就不尴尬了。
然而身体是诚实的,他又忍不住再吸了两下鼻子,再一脸淡定的将东西塞进车里。
“好了,回家吧!”柳清雨拉开车门,招呼道。
谁料,胡炎却没有上车:“姐,我想去看个朋友。”
柳清雨动作一顿,扭头看着胡炎,狐疑道:“男的,女的?我认识吗?”
“你应该不认识,我也是刚刚看到的。”胡炎摇头。
柳清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把车门一关:“走吧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胡炎看她那不灵不灵的眼神,哪里还不知道被误会了?
当下也没未多解释,点头转身带路。
胡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在柳清雨身上,貌似这十年的时间,真的没着太多痕迹。
小时候她就护短,如今还是这样,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罢了。
胡炎走在前,没说话,柳清雨跟在后,也不多问。
不时,俩人再次回到那条小巷。
胡炎没再往前走,隔着十来米的距离,目光灼灼的看向巷口。
这回看得真切。
“相”字旗下,摆着一张四方桌,红布盖面,印着一副短联。
左边:直言不讳。
右边:概不奉承。
横批:揣骨神相。
而坐在桌后的相士,是位三十岁不到,长得面白俊秀的男人。
有意思的是,他竟然穿着西装,打着领带,浑身利索得跟个上班白领似的。
而此刻的摊前,则围着十来位年纪中老的男女。
胡炎左右一扫,把完了点,径直朝卦摊走去。
柳清雨跟着他来看朋友,原以为是上某栋某户去寻人,谁料却在大马路上站脚。
站立片刻后,竟然又朝卦摊而去?
他是要去算命吗?
求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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